文|郑学富
唐德宗贞元八年(792年)的壬申进士科可谓史上最成功的一次高考,录取进士贾稜、欧阳詹、韩愈、李观、李绛、崔群、冯宿、王涯、庾承宣等共23人,是年一榜,多天下孤隽伟杰之士,因此号称龙虎榜。
时任宰相的陆贽是中唐时期著名政治家、文学家、政论家。陆贽认为安史之乱之后,唐王朝一蹶不振的主要原因是人才匮乏,因此提出了求才贵广,考课贵精的选人原则。他向皇帝建议,不仅宰相可以推选官吏,台省长官也可以荐举贤能。他还建议完善追责制度以约束举荐人不能随意妄为,一经荐扬,终身保任,得贤则褒奖,失实则诫勉。为了全面了解一个官吏的政治思想和工作能力,陆贽提出了考课的具体内容,强调靠制度选人。
陆贽秉性贞刚,严于律己,上不负天子,下不负所学,借助贞元八年权知贡举的机会,他将自己的选人用人理念落到实处,尽管形式上仍采用诗赋、帖经、策文三场考试格局,却改变了侧重诗赋的习惯,重点通过策文内容,考察应试者的才学、为人为政理念和实际工作能力；采取公开推荐人才的通榜之法,主考与梁肃、王础两名副主考以及崔元翰相互交流,公开荐士、选士。这些别具一格的考选措施,使怀有真才实学者脱颖而出。
如韩愈在此之前已经三次名落孙山,这次之所以能高中进士,除陆贽评卷公正、准确外,还与两位副主考梁肃、王础联合公荐得当有关。韩愈后来在《与祠部陆员外书》说:陆相之考文章甚详也,待梁与王如此不疑也,梁与王举人如此之当也,至今以为美谈。
福建泉州晋江人欧阳詹青少年时就能写一手好文章,名播八闽,可是屡试屡败。在这次科考中,欧阳詹以优异的成绩名列前茅,这是自隋代科举制度开创180年以来,闽海泉州士子进士及第第一人。此外,该科录取的李观、陈羽、李绛、崔群等进士都曾是落第举子。
据洪兴祖《韩子年谱》引《科名记》云:是年一榜,多天下孤隽伟杰之士,号‘龙虎榜’。龙虎榜成员多活动于中唐后期,近一半做到六部侍郎以上的高官,稍差一些也官至郎官、刺史。他们在各自的岗位上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对中唐的社会发展和变革产生了深远影响。韩愈《与祠部陆员外书》说:其后一二年,所与及第者皆赫然有声。
龙虎榜上的精英早期多在朝廷任下级官员,或在地方幕府任职,这段历练培养了他们仁义忠信、心系苍生的为政信念。唐宪宗时期,为了纠正朝廷权力日益削弱、藩镇权力膨胀的局面,宪宗提高宰相的权威,有效打击藩镇割据,提升中央权威,增进社会繁荣,开创了元和中兴的盛况,这段时间也正是龙虎榜成员发挥政治作为最突出的时期。
李绛、崔群、王涯成为此时最耀眼的官场明星,三位龙虎榜成员相继柄执翰苑牛耳,兼草内外制诏,掌控宰辅机要,贯穿元和二年(807年)至十四年(819年)。同时,韩愈、冯宿、刘遵古、许季同、庾承宣、张季友、侯继等人也主要在朝中或两京地区为官,且多在台省清近之任上发挥各自作为,促进了元和中兴的进程。
《增广贤文》说:一举首登龙虎榜,十年身到凤凰池。凤凰池指宰相职位。元和六年(811年),唐宪宗任用李绛为相。他任宰相期间,多次建议唐宪宗削藩平党,并积极参与谋划,利用藩镇内部矛盾,使魏博节度使田兴听命于朝廷,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藩镇势力。李绛喜实厌虚,他曾说:身居要位,只图惜身不敢直谏,是臣负于君王。若臣子为国为民敢于做出不顺从圣上的事,而被治罪,是圣上负于臣子。
元和十二年(817年),崔群任宰相,他以直言正论闻名于当时。当时宪宗急于扫荡盗寇,对能为朝廷聚财敛资之臣大加奖掖,故藩镇州府往往横征暴敛,向朝廷进贡。有一次,魏博节度使田季安进献绢五千匹,资助修建开业寺。崔群认为师出无名,还会加重百姓负担,奏请皇帝不要接受其进献。处州刺史苗稷以赋税盈余的名义进奉七千贯钱,崔群上奏认为这是违反诏令,若朝廷接受了就会失信于天下。
王涯为官处世与李、崔不同,慎言务实,循职自保,从不参加朝中争论,循默不语,力图避开政治旋涡,洁身自好,左右逢源,在夹缝中生存。哪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朝廷甘露之变发生,王涯落得身首异处,满门被剿,家产田宅被抄没。直到唐昭宗天复元年(901年),王涯才被平反昭雪,追复其爵位。
同时,龙虎榜的才俊们还促进了中唐的文学繁荣,有人把韩愈、李观、欧阳詹、李绛、崔群、王涯、冯宿、庾承宣列为‘龙虎榜’八士,他们当中文名最高者当数韩愈。韩愈是古文运动的倡导者,有文章巨公百代文宗之名,与柳宗元并称韩柳,被后人尊为唐宋八大家之首。李观和欧阳詹虽然英年早逝,但在中唐古文运动中占有重要地位,留下了广受推崇的古文作品。
龙虎榜成员在中唐诗坛上也独树一帜。如陈羽由于多年科举不第的境遇,诗风清奇、意象丰富,形成独特的艺术风貌,丰富了中唐诗歌的画卷。王涯诗词语言婉丽却有风骨,他的边塞诗有别于中唐颓废伤感之气,颇具盛唐气象；闺怨诗则委婉有致、言简意丰。
龙虎榜成员多是兼具政治地位和文学素养之人,他们相互间的酬赠诗作,呈现出较为丰富的创作特色。他们与当时的重要诗人多有交往,时常在一起雅集,参与一些诗歌群体唱和活动,为中唐的诗歌创作注入了活力,这对中唐诗坛乃至社会文化发展繁荣都具有积极的推动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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