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片《孔子》剧照
孔子究竟删《诗经》不?
说到《诗》和孔丘的关系,第一便要问:孔丘究竟删诗不?
说删《诗》最明白者是《史记》:古者诗三千余篇,及至孔子,去其重,取可施于礼义,上采契后稷,中述殷周之盛,至幽厉之缺,始于袵席,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颂之音,礼乐自此可得而述。
这话和《论语》本身显然不合。诗三百一辞,《论语》中数见,则此词在当时已经是现成名词了。如果删诗三千以为三百是孔子的事,孔子不便把这个名词用得这么现成。且看《论语》所引诗和今所见只有小异,不会当时有三千之多,遑有删诗之说,《论语》、《孟》、《荀》书中俱不见,若孔子删诗的话,郑卫桑间如何还能在其中?所以太史公此言,当是汉儒造作之论。现在把《论语》中论《诗》引《诗》的话抄在下面。
《学而》
1子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子曰:
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
子贡曰:《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谓与?子曰:赐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告诸往而知来者。
《为政》
2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3三家者,以雍彻,子曰:‘相维辟公,天子穆穆’,奚取于三家之堂?
4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子曰:绘事后素。
曰:礼后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
5子曰:《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
6子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
《泰伯》
7曾子有疾,召门弟子曰:启予足,启予手。《诗》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而今而后,吾知免夫,小子!
8子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
9子曰:师挚之始,《关雎》之乱,洋洋乎盈耳哉!
《子罕》
10子曰: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
11唐棣之华,偏其反而。岂不尔思?室是远而!子曰: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
《先进》
12南容三复白圭,孔子以其兄之子妻之。
《子路》
13子曰: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
《卫灵公》
14颜渊问为邦。子曰: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乐则韶舞。放郑声,远佞人;郑声淫,佞人殆。
《季氏》
15齐景公有马千驷,死之日民无德而称焉。伯夷叔齐饿于首阳之下,民到于今称之。诚不以富,亦祗以异,其斯之谓与?(此处朱注所校定之错简)
16陈亢问于伯鱼曰:子亦有异闻乎?对曰:未也。尝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诗》乎?’对曰:‘未也。’‘不学《诗》无以言!’鲤退而学《诗》。他日,又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礼》乎?’对曰:‘未也。’‘不学《礼》无以立!’鲤退而学《礼》。闻斯二者。
《阳货》
17子曰: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
18子谓伯鱼曰:女为《周南》、《召南》矣乎?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与?
19子曰:恶紫之夺朱也,恶郑声之乱雅乐也,恶利口之覆邦家者!
20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
从此文我们可以归纳出下列几层意思:
一、以诗学为修养之用;
二、以诗学为言辞之用;
三、以诗学为从政之用,以诗学为识人论世之印证;
四、由诗引兴,别成会悟;
五、对诗有道德化的要求,故既曰思无邪,又曰放郑声;
六、孔子于乐颇有相当的制作,于诗虽曰郑声,郑声却在《三百篇》中。
以《诗三百》为修养,为辞令,是孔子对于《诗》的观念。大约孔子前若干年,《诗三百》已经从各方集合在一起,成当时一般的教育。孔子曾编过里面的《雅》、《颂》(不知专指乐或并指文,亦不知今见《雅》、《颂》之次序有无孔子动手处),却不曾达到《诗三百》中放郑声的要求。
选自《傅斯年讲诗经》,人民文学出版社2020年1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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