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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圈笔记 65

作者|图钉甲 编辑|漆菲

昂山素季心怀一个民族救亡图存的理想,身披完成一统民族国家大业的战袍,从监牢生涯走上踌躇满志的政坛,却又忙不迭跌落于人们无情的嘲弄中。

自2月初夺权以来,缅甸军人政权有条不紊地发布着各项号令。

虽然民众仍在游行抗议,但随着新制度的落实,国务资政昂山素季所领导的全国民主联盟(下称民盟)能够翻盘的机会愈发渺茫。不少人惊呼:昂山素季的政治生命终结了!

这五年来,昂山素季的执政业绩虽备受指责,却依然在去年大选中赢得选民的支持,但随着军队推翻了尚未成型的第二届民盟政府,她的执政理想似乎也胎死腹中。

可以说,在昂山素季75年的生命里,充满了普罗米修斯般的悲剧。

作为缅甸国父昂山将军的小女儿,她从1988年被卷入全国政治运动,到15年牢狱之灾化身为抗击国家军事独裁的领袖,再到获释后成为国家命运的掌舵者,今夕却沦为阶下囚。

她既像是圣女贞德那样的民族英雄,或者《冰与火之歌》中丹妮莉丝·坦格利安那样的精神领袖,又似乎是英迪拉·甘地那样的最高执政者,但她既没有贞德那么传奇,又没有丹妮那么强大,更没有甘地那么雷厉风行。她总在荧幕里让人充满期许,却又在现实中让人失望。

即便如此,昂山素季依然比别的政治偶像更为耀眼,这缘于她的多元性——虽然人们常常将她喻为一株玫瑰,但她的色彩比玫瑰更加斑斓,好比戴了一顶五彩桂冠。西方国家为她冠以民主女神和人权女神的称号,缅甸人心目中的她则是女菩萨和素妈妈;而在邻国眼中,她的魅力更在于执政后很快成为一名务实的政治家及平稳的掌舵人。

她心怀一个民族救亡图存的理想,身披完成一统民族国家大业的战袍,从监牢生涯走上踌躇满志的政坛,却又忙不迭跌落于人们无情的嘲弄中。执政五年来,不少舆论说,昂山素季早已跌落神坛。她的五彩桂冠真的褪色了吗?

西方人的女神,缅甸人的女菩萨

和普通缅甸人一样,昂山素季只有名字,没有姓氏。只是这四个字集合了全家人的名字——昂山摘自父亲,素源自祖母,季则取自母亲。她也常被称作杜昂山素季,杜(Daw)在缅语中是对年长女性的敬称,即女士。

1945年6月出生的昂山素季家庭优渥,自小喜爱文学、钢琴、插花。母亲在她15岁那年出任缅甸驻印度大使,自幼丧父的她便跟随母亲前往新德里,在一所教会中学念书。

随后昂山素季前往英国牛津大学圣·修斯学院深造,毕业后前往联合国秘书处工作。1972年她与阿里斯结婚后,两人一度定居不丹,后来回到牛津任教。两个儿子亚历山大和吉姆也有自己的缅文名:敏山昂和腾林。

昂山素季并非不知道祖国命运的凋敝,也非不知军人掌权让缅甸沦为最不发达国家。但作为小女儿的她长期醉心文学、旅游,可以说既无心、也无力。

正如她后来所说,即便你不这么认为,但政治总会自己找上门来。

1988年,昂山素季回缅甸照顾重病的母亲,正值8月8日爆发全国反军人游行示威。看到满目疮痍的国家、流血失声的青年同胞,她再也无法抗拒澎湃的责任感与使命感,加入到民主运动中,并很快成为新成立的最大反对党——全国民主联盟(NLD,简称民盟)的领袖。

昂山素季在13天内走访了55个城市,发表演说、宣传抵抗思想,她的刺很快扎疼了军人集团,并被监禁。在昂山素季抗争精神的渲染下,民盟在1990年的大选中赢得了压倒性胜利,但军人拒绝交权,压制并解散民盟。

被监禁的昂山素季在1995年、2002年两度被短暂释放。她第一时间与支持者们见面、巡讲宣扬民主,导致军政府再度将其监禁。在21年的光景里,昂山素季被断续监禁了15年。这段岁月,她赢得了包括诺贝尔和平奖在内的一系列奖项和荣誉。

在西方的语境中,昂山素季被封为两大女神。一是民主女神,标志性事件是1988年运动及其带领下的1990年竞选,被软禁后仍坚持引领缅甸民主抵抗运动;二是人权女神,被释放后奔走于全国各地,游说各少数民族,捍卫免于恐惧的自由。正如杨紫琼主演的电影《昂山素季》中的形象:她面对枪口,毫无畏惧。

昂山素季的桂冠不仅是被西方人戴上的,她更是缅甸人民自己的女神。

在信佛人口高达90%的缅甸,昂山素季在其笃信的民主自由等解放理念中汲取了众多佛法精神,让自己的思想更适应这片土地。在狱中15年,昂山素季坚持冥想修行。她还提倡一系列佛法概念,与支持者会面时以佛论道。她被信众称为女菩萨。

昂山素季创造了缅甸式民主。她曾不止一次呼吁,缅甸的民主不同于英美一人一票制式的民主制度,而在意是否能引领人们通过心愿、坚持、自律和勇气克服困难,获得自由和平等的保障。

在她看来,政治是人民生活的一部分,信仰佛陀不等于消极避世,反而应主动去包容和理解政治。昂山素季2016年执政形成诚政(honest politics)思想,提倡政治中的合作、开放与包容。

另外,她还是民众口中的素妈妈。昂山素季的演说风格极为亲切,在克钦邦动员民族团结时,她曾引用自己的家庭故事——父亲昂山将军曾与很多克钦女孩子合影,母亲吃醋并严厉教训了父亲。而在妇女节的演讲中,其他党派的领袖都在谈论性别平等,她却打趣说缅甸女孩子太多、学历太高,不好嫁人。她的一些表达可能在西方易被批判,但在缅甸人民心中却大放异彩。

务实的政治家,平稳的掌舵人

执政以来,昂山素季备受争议的一项特质在于,长期受西方民主思想熏陶的她,在2016年上台后选择了不倒向西方的务实主义治国理念。

昂山素季明白,缅甸想要在波诡云谲的国际关系中存续和发展,必须秉持和平共处与中立主义的外交传统。

2011年以来,前总统吴登盛为推行大刀阔斧的民主改革,不惜对中资在缅项目下狠手,叫停密松电站、断签中缅铁路,还把莱比塘铜矿的抗议棘手调查交给彼时刚被释放的昂山素季来负责。

中缅关系一度波折不断,有学者甚至称中国已经失去了缅甸。昂山素季上台后,在中缅关系的转角口平稳掌舵。执政五年来,她与中国最高领导人会面7次,中缅两国延续了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并深化为中缅命运共同体。她在考察中国云南省时,还欣然接受当地栽培的昂山素季玫瑰,作为两国胞波情谊的象征。

作为国家领袖和外交部长,昂山素季在对日韩和印度等国家的外交中也呈现出了务实性。在欧美国家就罗兴亚人问题围堵缅甸时,昂山素季高调邀请日韩政界和商界人士参加若开投资论坛,欢迎各方用发展来带动当地和解。

同时,昂山素季还高调宣扬日本在缅投资的迪洛瓦经济特区模式,并和韩国倡导可持续双赢增长,这促使日韩这两个美国盟友即便在民盟政权外交上最为困难的时期,也与其保持了密切往来。

在印度人的心中,昂山素季也是老朋友,她童年的大半时间都在印度,两个国家又长期在反英民族解放阵线上相互支持。执政之后,昂山素季与印度总理莫迪多次见面,她还老说印度是自己的第二故乡,莫迪则在罗兴亚人问题上力挺昂山素季,并称将坚定帮助缅甸反恐。

民盟的三大任务真的样样差么?

截至今年2月被军人夺权,昂山素季率领的民盟执政整整五年。从其上台初期的承诺来看,民盟执政的重点有三:一是民族和解,二是修改宪法,三是发展经济。不少人说,民盟这三个任务完成得可谓样样差。

先说民族和解,这是在解决70年来未能解决的国家统一问题。缅甸有官方认可的民族有130多个,但它们在历史上本就缺乏纽带,加上历代领袖并没有解决不患贫而患不均的问题,导致内战不休。

2011年吴登盛上台后,开创集体谈判,邀请民族地方武装(下称民地武)签署全国停火协议(NCA),并通过政治谈判签署联邦协议(UA),将其纳入联邦国家制度框架。至2015年,不仅有8支民地武签署了NCA,还缔造了包容所有民地武在内的联邦和平大会。

而到了民盟执政时期,其将NCA签署方扩大到10支,并通过四次21世纪彬龙大会完成了联邦协议中的三部分内容。

但在外界看来,这些成绩并未达到预期。更何况,一些签署了NCA的民地武因为信任危机退出谈判,不少与缅军冲突不断,其中的若开军(AA)还因发动突袭而被军方定性为恐怖组织。

再说修改宪法,则是民盟想要脱离军人掌控从而实现真正执政的政治抱负。昂山素季执政初期,曾在多个场合宣扬修宪的重要性,但直到2019年2月,民盟才正式提出议案成立跨党派的修宪委员会,在2020年初完成修宪提案。但该提案始终未能通过任何实质性修改条款,让修宪从一场政治大秀沦为一场闹剧。

更讽刺的是,修宪本来是民盟进攻、军方守成,这个过程中却出现了民盟守成、军方与少数民族政党围攻的怪现象——后者还要求削减民盟一党独大的地位。其提议最终也没通过,对民盟来说仍是狼狈收场。

而发展经济,是要将缅甸带离最不发达国家行列。人们评说民盟经济不力,最直观要素便是缅甸始终没从最不发达国家名单中脱离。

虽然民盟制定了《十二点经济政策》和《缅甸可持续发展规划(2018-2030)》等经济政策,但缺乏实质性举措;而其趋于保守的财政政策和较为紊乱的货币政策——例如缺乏充分准备就与美元脱钩——导致通货膨胀严重,2018年最高月通胀率高达18%。

政治形势的不稳定也严重影响到海外投资:例如若开邦形势急剧变动,导致大量外资保持观望态度;即便是与缅甸经济合作最密切的中国,中缅经济走廊中最重要的皎漂经济特区和中缅铁路,虽然达成诸多共识,却迟迟没有实质进展。

倘若仅从以上指标来评估昂山素季的这五年,似乎真的是样样差,但这样的标准其实有失公允。

民盟基本算白手起家,一班经历了数十年牢狱生涯的老革命者一朝变成执政者,确实乏人可用。而不管是缅甸百姓还是外部舆论,都对昂山素季抱以过高期待,觉得民主制度能一招鲜,吃遍天,拯救全体人民于水深火热当中。

然而,军队精英们花了半个世纪都解决不了的民族和解与经济发展问题,昂山素季和民盟如何能五年回天?

就民族和解来说,一次次军队与民地武擦枪走火后,民盟设立的和平中心反复努力将诸武装拉回谈判桌,昂山素季遍访全国,寻求少数民族的谅解和支持,更在缅北问题上赢得中方的支持和斡旋助力。如果还是军人执政,联邦协议那三部分能不能顺利签署都是问题。

从经济指标来看,缅甸这五年也是稳中有升的,如2017-2018财年缅甸国内生产总值(GDP)增速达到6.8%,同比增长0.9%;2019-2020年虽然降至6.5%,但增速依然高于亚洲其他新兴市场和全球平均水平。世界银行在其发布的《2020年营商环境报告》中,将缅甸评为营商便利度成绩改善突出的前20名国家之一。

民主女神光环是如何陨落的?

昂山素季数年奋斗换来的民主女神称号,却在执政后很快遇挫——相反,一些人冠之以独裁者的称号。

在他们看来,昂山素季不听西方的招呼,在很多执政问题上按照自己的意志施行——比如将所有省邦首脑职务都留给民盟自己人、限制媒体言论、打压异见者、纵容军人起诉记者,甚至和中国交好。讽刺的是,这个称号也成为反对党和军人攻击昂山素季时的把柄。

然而,昂山素季和民盟的实际处境是:被军方掣肘而无法自由施政、备受压力却为延续团结进行着苍白的坚持,在双头政治的困境中挣扎……

所谓双头政治,指的是由军人集团和文官政府组成的二元权力格局,这种格局很多转型国家都出现过。

缅甸的双头政治是前军人政治设计的结果。根据军人集团制定的2008年宪法,军人有四分之一的议员任命权,可以提名一名副总统并竞选总统,拥有国防部、内政部和边境事务部管理权,还通过警察、监狱系统、刑事司法系统、情报机构等在司法机构享有特权。

最为关键的是,宪法赋予军方议员对修宪等重大议案的否决权,是为流氓条款。因此,民盟所提出的、作为执政目标的修宪,根本是无力实现的空中楼阁。

即便在台上,昂山素季也得征得军方同意,才能获得施政所需的各类资源。最简单来说,就算她要去少数民族山区考察,也得借助军用直升机才能抵达。除了直升机,军队还垄断了几乎所有国家命脉,包括土地、田产、矿山、油气、航空航天、工业、旅游业……

相应的,民盟并不能掌控强大的国家机器,也获取不到作为执政者应有的信息资源,比如2018年被以非法取得涉及安全部队情报及重要机密文件为由送入监狱的两名路透社记者一案,西方媒体炮轰昂山素季执政不力司法不独立言论不自由,但问题是,军队设计的双头政治本就不会让民盟掌控司法,掌握不了任何信息的民盟又无法去调查军方,骂昂山素季无非是找个弱势者做出气筒罢了。

而为了照顾执政集团的整体利益,昂山素季很多时候也不得不做出不利于自身的决策。

在缅甸,有一个悖论叫做民族问题必须靠谈判解决。在军方看来,一个国家只应该有一个军队,但谈判方——民地武却不愿交出武器,坚持要保留自身军队才愿意谈判。这种情况下,双方当然谈不拢。

昂山素季的父亲昂山将军本人就是缅甸军队的缔造者,昂山素季和父亲都抱有浓烈的民族主义立场。本质上说,昂山素季和军方的矛盾属于缅族内部矛盾,双方在与民地武打交道时有着一致的利益,加上民族和解离不开军方,最终才演变为大缅族的团结和少数民族被边缘化。

即便力有不逮,昂山素季仍在孜孜不倦向军方要权,这逐步挑战到了军方的底线。

民盟之所以能在去年大选中获得压倒性胜利,军队影响力的下降是关键诱因,或者说,民盟通过执政优势赢得了部分原属于军人的特权。

比如,本应由军政双方召开国家安全委员会来解决的国家大事,民盟通过自己建立的各类机制就安排了,军方在很多执政问题上只保留发牢骚和集体抗议的权利。

再比如,本来由军方内政部垄断的综合管理局(GAD)在民盟执政期间转交给了文官政权,而GAD被认为是内政部中能将触角伸向缅甸所有角落的最大权力机构。逐渐的,作为最大执政党的民盟无需考虑和其他政党商量执政对策,也试图不再受军方的束缚,连部分民众也开始抱怨民盟的独断行为,昂山素季自然难辞其咎了。

作为执政者的昂山素季,一方面在对军队有依赖和受芥蒂的问题上,选择妥协和沉默;另一方面在对待军队的态度上,又缺乏循序渐进的政治智慧。

人权女神的奖章逐一被摘落

回到当下的缅甸,我们看到昂山素季支持者的群情激愤,但还有一股并不微弱的声音,认为她并不值得同情。这股声音来自于缅甸若开邦的罗兴亚人和他们在海内外的同情者。

罗兴亚人是缅孟边境地区的一个跨境穆斯林群体,最早是英殖民时期由印度东部(今孟加拉国吉大港)强制迁入缅甸西部若开地区垦殖的劳动力,由于长期繁衍生息,人口一度达到150万左右,近乎若开邦人口的一半。

由于和当地若开人存在矛盾,加上缅甸历届政府都拒绝承认这个群体为合法族裔,围绕该群体的认定及冲突形成了缅甸最为复杂的罗兴亚人问题。

民盟上台前,缅甸早就发生过数以万计的罗兴亚人越境的事件,但近五年来,这一问题无疑更为恶化了。

2016年10月和2017年8月,一个名为若开罗兴亚救世军(ARSA)的武装组织袭击了若开邦北部的边境警哨,缅甸当局将这两起事件定性为恐怖袭击。而后,缅军开展联合清剿行动,但在行动中被怀疑趁机屠杀和驱赶当地罗兴亚人,导致他们大规模外逃。

据联合国人权事务高级专员办事处统计,截至2018年5月,外逃的罗兴亚难民达到70万人。

2017年,羅辛亞難民穿過緬甸邊境進入孟加拉國。

昂山素季为此组建了多个机制,还邀请前联合国秘书长安南加入,尝试解决相关问题。然而,真正介入其中的军方倒是没怎么表态,反而是昂山素季和民盟政府帮着解释和回击国际舆论的质疑。

随着调查的深入,坐实了缅军在其间存在杀人行为,昂山素季对此选择缄默,并在各种场合呼吁国际社会的理解。

在此期间,昂山素季原本的人权女神符号逐步消融在各大媒体的图片库中,各种凶煞恶容、魑魅魍魉的形象被赋予在她身上。昂山素季由此成了军方的帮凶,更是开展种族屠杀的罪人。

2019年,昂山素季前往海牙國際法院,為軍方對羅辛亞穆斯林犯下種族滅絕的罪行辯護

除了国际声讨,昂山素季的缄默也被若开邦当地民族主义者视为懦弱之举。

2019年1月,以若开军为首的民地武组织以拉启塔(Rakhita,若开语,意为守护若开)为口号袭击边境警哨,造成13死9伤。缅军和民地武之间的冲突接连在缅甸多地爆发,民族和解再度陷入困境。

接着,联合国人权机构开始用对少数民族的人权践踏而不仅仅是对罗兴亚人的人权践踏来数落昂山素季。这一时期,我们看到西方曾经颁发给昂山素季的奖牌一个个被摘落,马拉拉·优素福·扎伊等诺贝尔和平奖获得者甚至要求取消给昂山素季颁发的诺贝尔和平奖。

起始于罗兴亚人问题的连锁反应,让昂山素季人权女神的光环消失殆尽。不过,昂山素季本人对于这些名誉的损失并未抱怨,她也没放弃在各种国际场合申辩的机会,延续了其非暴力不合作的个人风骨。

失去了政权,真的一无所获吗?

缅甸的形势变化过于迅猛,很难料定昂山素季的结局如何,但除非是自然生命的终结,很难轻率认定,她的政治生命就此结束。毕竟在不远处的马来西亚,有一位90多岁的老政治家马哈蒂尔,还在延续着自己的政治能量。

而对于昂山素季或有可能的接任者来说,究竟有哪些得与失?

双头政治的国家基本都面临军人干政的问题,而在文官政权被暴力夺取后,对这个国家的政治精英而言,失去的是政权本身,得到的自然也就是经验和教训了。正如昂山素季自己所言,追思不是悼念,是关于吸取教训的问题。

既然昂山素季选择了和军人对抗到底,就应敢于承担后果。

这次军人夺权之前,很多事情早有端倪。总司令敏昂莱连续发出警告,并给予民盟谈判条件:重组联邦选举委员会(UEC)、承认大选舞弊、择期重新举行大选。

但昂山素季显然不会接受上述条件——如果接受就是承认舞弊,这不仅是对其个人信誉的损害,选民也没法接受如此软弱的政权。但如果民盟能在获胜后学会低调、暂避锋芒,这三个条件本不应该成为军方的最后通牒。

去年,缅甸和美国的大选一前一后举行,时任美国总统特朗普同样叫嚣选举舞弊,还发生了其支持者冲击国会的暴力事件。但在制度成熟的美国,军队是中立的,不会因为特朗普的私心给国家带来灾难性后果;但缅甸不一样,就算民盟已经是压倒性获胜,其权力仍然是2008年宪法框架所赋予的,军队想要收回权力也是轻而易举的。

或许在获胜之初,昂山素季可以选择接受军队的部分提议,比如成立类似于国安委这样的机制,或是邀请军方就某些具体议题进行合作,解决像民族和解这种凭一己之力难以解决的问题。

又或许,在反对党巩发党作为失败者叫嚣民盟舞弊,而军队暂时没有介入的时候,民盟可以大方一点,主动公布一些数据进行澄清,或主动与军方接触,对后者提出的尽快补选一事予以积极回应,让少数民族和部分失势的亲军人政党能在议会谋得一席之地。

再不然,即便军方已经介入此事,并扬言威胁民盟的时候,昂山素季若能够稍作缓和之策,待新一届议会正常召开后再做商议……

当然,一切都没有如果,因为失势者已经沦为阶下囚。我们只能感叹,即便昂山素季的时代过去了,她也曾是这个国家最耀眼的一颗星星,而她的教训兴许能为后人指路。

女神失势后,缅甸能得到什么?

假如昂山素季有机会东山再起,又能否重新戴回她的五彩桂冠?

这首先要说到去年大选民盟压倒性获胜的原因:一是昂山素季的个人魅力,更重要的是,缅甸没有第二个可以让所有民众依赖的政治人物;二是昂山素季在民众心目中并没像外部舆论攻击的那么糟糕,不少人认为五年对于素妈妈来说确实不够;三是人们担心昂山素季会受疫情影响而落选,担心军方回来执政,很多沉默的大多数因此主动上街为民盟投票。

当然也有不少客观原因,比如部分选区被取消,民盟的对手出现了内部分裂等等,但总而言之还是那句话——时势造英雄。

昂山素季之所以成为女神,一大原因是她在15年的监禁生涯中以非暴力的抗争美学引领了缅甸的民主运动,并促成缅甸自上而下、不流血地进行政治转型。

她的人设多数时候是:即便面对军队的枪械,仍然泰然自若、凛然镇定;即便沦为阶下囚,也毫不畏惧、以静制动。新一轮被软禁的生涯,何尝不是她牢狱抗争经历中的又一部新篇章呢?

与其在新一轮执政中继续面临解决不了的麻烦,在与军人对峙的难题中迷失,不如匀一点时间给昂山素季这位善于思考的政治人物,让她沉静下来,反思如何运用其独有的智慧将国家带出迷雾。

从另一个维度来说,昂山素季并非佛教宿命论的拥护者,相比之下,她更信奉通过受苦来换取享福——原话是只有度过毒咔(即苦难),才能赢得夙咔(即德祐)。

从这一层面来说,即便昂山素季个人失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更有价值的应当是让这个国家再得到点什么。

昂山素季之所以履政不畅,与缅甸双头政治所蕴含的复杂关系密不可分。在政治学概念中,双头政治多是一种过渡体,在这种充满斗争的过渡体中能和平共处并延续很长时间的政权并不多,更多时候像一个双向道——要么民盟实现去军人化,要么军人实现复辟,这是政治演化的必然规律。

试想,昂山素季的剥离是否可以暂时让这个茫然失措的国家沉淀下来,而将烫手山芋暂时交给应该负责的人呢?

毕竟,缔造2008年宪法的军人也吃到这部宪法的苦果——例如执政党任命了联邦选举委员会主席,导致反对党竞选困难,过于集中的总统权力也导致联邦制形同虚设。

当军人再度监管国家时,是不是可以吸取过去的某些教训,给之前留下的制度漏洞一些补救机会?如果敏昂莱真做好了接管国家的准备,他就应当为执政中可能遇到的挫折和必然面临的改革下定决心,并付出代价。

昂山素季曾在其最有名的著作《免于恐惧的自由》中写道:恐惧是滋生人类腐败的源泉,因此应把一个理性与良知被恐惧所扭曲的国家变成法制之地——能够提高人民追求和谐与正义的愿望,同时遏制人性中不可取的有害属性。

而当那些对民盟充满偏见的人暂时回归军政府时期的恐惧状态,或许才会更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免于恐惧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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