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久梦二(竹久梦二 画诗双绝)

圈圈笔记 61

呜呼,我爱浮世绘,苦海十年为亲卖身的游女的绘姿使我泣。凭倚竹窗茫然看着流水的艺伎的姿态使我喜。卖宵夜面的纸灯寂寞地停留着的河边的夜景使我醉。雨夜啼月的杜鹃,阵雨中散落的秋天的树叶,落花飘风的钟声,途中日暮的山路的雪,凡是无常无告无望的,使人无端嗟叹此世只是一梦的,这样的一切东西,于我都是可亲,于我都是可怀。

日本散文家永井荷风《江户艺术论》一书中的句子一语中的说出浮世绘的根本:浮世绘展现许多游女孤独无告的心境。背后暗藏深邃的人生况味,也刚好道出艺术家竹久梦二的一生。

竹久梦二

竹久梦二(Takehisa Yumeji,1884-1934)原名竹久茂次郎,1905年首次以梦二之名在刊物上发表作品,包括插画、诗、短歌和随笔。梦二虽然没有受过正规的美术训练,但他的艺术才华过人,除了是画家外,同时也是诗人、摄影家、书籍装帧、插画家,对当时所有的视觉艺术领域都有所涉猎。当然,他的画是最为人称道的。

那时的丰子恺正在日本留学,在东京的一个旧书摊看到了一本《梦二画集·春之卷》。

《梦二画集·春之卷》

《春之卷》的构图简单,是画家以诗谋生不成,以画寄情的结果。所以《春之卷》中,除了寥寥几笔速写外,还随附几句竹久梦二的原创诗词。

竹久梦二的原创诗词

他的画风,熔化东西洋画法于一炉。其构图是西洋的,画趣是东洋的。其形体是西洋的,其笔法是东洋的。自来总合东西洋画法,无如梦二先生之调和者。……(他的画)专写深沉严肃的人生滋味。使人看了慨念人生,抽发遐想。故他的画实在不能概称为漫画,真可称为‘无声之诗’。

竹久梦二学画时,日本正处近代文化的黎明,画坛上一片浪漫之色。他的导师藤岛武二就是代表性的浪漫主义画家。梦二也被称作为大正的浮世绘师。

竹久梦二也不是纯粹从日本来的。他留法的经历,让他吸取莫迪里阿尼及印象派等西洋画风。代表作《青山河》就明显有莫迪里阿尼的影子。但莫迪的画中,人和背景是脱离的,梦二的女人则完全融于生活场景之中,他最后达到不是强烈的,而是难言的东西。这也是他最打动人的地方。我们浅谈日本美学,就是一个审美体验。竹久梦二能成为日本大众喜爱的画家,就源于这种体验。

大正时代有一个美称,叫大正浪漫,也叫作大正现代化。今天说日本传统文化,大都是江户时代定型的,要是说现代文化,基本滥觞于大正时代。譬如周作人所言,学者文人都来给儿童写作或编述,在这种时潮中,画家来给儿童画插画,竹久梦二可以说是少男少女的画家。可惜中国没有这种画家,一个也没有,过去没有,好像现在也没有,这就是中日文化的差别。中国文化向来强调的是高于生活,以脱离生活为高雅,而日本文化是用于生活,美化生活。

浮世绘中的细长眼,到竹久梦二这里,眼睛慢慢张开,并且感伤。随后,高畠華宵删除了梦二眼里的幽怨,神情更为明朗的美少男美少女横空出世。

中原淳一的画

中原淳一的出现,索性让眼睛占据脸蛋的三分之一,直接奠定美少女漫画的大眼基调。

现代为世界所知的卡娃伊,中文译为可爱,竹久梦二的作品几乎是这种文化的源头,显得很有日本味儿。日本人喜爱竹久梦二往往带有怀旧情绪,是一种乡愁。当年,梦二的作品是洋气的,人们从中感受的并非日本传统,而是西方影响。后来日本进一步西化,战后几乎完全美国化,这时候却望他乡是故乡,梦二反倒被当作地道的日本味儿了。

竹久梦二的艺术是大众文化的产物,是典型的大众文化。它不属于所谓纯艺术,并不是高雅的艺术。从日本美术史立论,论说竹久梦二,未免不了解日本美术史,强作解人。大正时代印刷和媒体划时代的发达,梦二就是以印刷物为媒介的画家。他在东京开了一家文具店港屋,专卖他设计的商品。之所以设计那些俗到家的日常用品,即在于他的艺术是生活艺术,应用美术,商业美术,是用来卖钱的。把一幅油画印到包袱皮上,效果绝不如印上梦二的画。竹久梦二从感伤主义、甜美趣味向色情主义、颓废趣味深化,这也是大众文化的趋向。

1914年,他二次结婚。同年,他开了这家制作明信片和小饰品的店。与前妻一起开的。站在门口的,正是他前妻。

1930年到1933年期间,竹久梦二由于对于日本军事力量的兴起而感到了不安与厌恶,他相继来到美国与欧洲各国避难。在这期间,竹久梦二对于诗歌与艺术有了更多的领悟与理解,然而欧洲的法西斯力量的兴起让竹久梦二不得不于1933年返回日本。他于次年逝世于东京,享年50岁。

难以想象,是这样的一位艺术家,对后世的中国产生了那么伟大的影响。我认为目前大家对他的评价过低了,在他身上,我看到了同样诗画双绝的李叔同、丰子恺师徒心中的诗情画意。

最后让我们欣赏一下竹久梦二最广为流传的一首诗:《宵待草》

《宵待草》

遣る瀬ない釣り鐘草の夕の歌が あれあれ風に吹かれて来る

待てど暮らせど来ぬ人を 宵待草の心もとなき

想ふまいとは思へども 我としもなきため涙 今宵は月も出ぬさうな

夕阳下 吊钟花轻唱的歌,

乘着轻风飘过来 如此无奈。

等待啊 一心地等待 那人不再来。

盼夜幕的宵待草 不安地等待,

不要想 我不愿再想 不由地泪洒两腮,

今晚的月亮 似乎也不愿出来。

宵待草,又名月見草,代表默默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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